【舟异凯】鸟群掠过罗德岛
*本文引用的所有独白来自电影-石榴的颜色（1968）
*极其微量地含有私设的博士和其他干员
*含有微量捏造的剧情要素和大量的私人理解还有笔者作为一个文科生浅薄的生物学知识
*OOC都是我的，踩线赶出来了 异凯520快乐就完事
去吧，无私的心。到处去寻找你的避难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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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名思义，那是一种特别喜欢旅行的鸽子。又称漂泊鸠，它是■■年前绝灭鸟类中最为著名的代表。原分布于哥伦比亚的东北部，秋季向东南方迁徙。它是典型的群居物种，每群可达一亿只以上。”
日光向舷窗内倾斜。穿过简易教室的桌椅时，被分割成成片的交叠的光块，倒在地板上，失去温度。
凯尔希读出图鉴上的文字。边想边读。读得很慢并且去掉了所有生僻的字词。红听得很认真。在得到准许之后，轻轻地用指尖划过图鉴上已经泛黄的水彩插画，划过那鸟儿橘灰色的翎羽。
“凯尔希医生……一亿只小鸟有多少？”
一亿只。
凯尔希略略一想。不仅它不算是一种小鸟，而且一亿这个数字对于红来说太难体会它的量感了。
窗外的天空呈现出均匀的青碧。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阳光无所不在地充斥在这不算空旷的房间之中，连空气中的飞尘都被光线衬得那样清楚。
她顿了顿，最终说道。
“大概，如果它们一齐掠过罗德岛上空的话，罗德岛全舰都会被鸟群遮蔽吧。”
红发出一声轻轻的“哇”。
舰内广播的提示音响起，无起伏的机械女声播报道：
“凯尔希医生。请您前往博士的办公室一趟。”
凯尔希起身，拍了拍衣服下摆并揉了揉红的头。兜帽下的小脑袋呼出一声细微的呼噜。
她离开，手摁在门框里的认证器上；身后又传来轻轻的呼唤。她回头。
年轻的鲁珀姑娘用手指点着图鉴最下方的一行娟秀的维多利亚花体字。
“凯尔希医生，这里写着什么？”
“……”
她辨认那行字迹。——不如说是在记忆的仓库里翻找那一页的那一行字的内容。但很快地，那几个单词就浮在了她的眼前。
“Passenger Pigeon.”
她轻轻地重复。
“旅鸽。”
她转身迈向走廊。
橘灰的翎羽被遗忘在停滞的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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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件事物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因此我知道，生命已将我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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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脸心不在焉嘛。”
异客恍了恍神，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礼貌性的答应。
“你想抱怨我也没辙，凯尔希医生不能总在——啊，她好像本来应该值班来着？只能说你运气不太好。……我说你不要动，不是让你像这样僵着。唉等，我要扎了。”
他在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
罗德岛的博士很怪。他早有耳闻，但这不是重点……毕竟在他不算短的生命历程中符合这个形容的人他见了不少，但所有他有所耳闻的怪，包括口含开水冲泡面，碳烤沙虫异食癖，出言不逊挂舰桥，都没有让他预判，这样的人会在他的桌子上留下这样的一张纸条。
“你要去见她。”
很明显是博士的笔迹，和那些干员训练用的录像带上面偶然出现的笔迹完全相符，潦草中带着抽搐，像一个绝望的文盲写的。
她。
去见她。
她是谁？
——凯尔希。
第无数次，在他向内心询问的时候，他得到这同一个答案。
就像某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机械，按下开关，咔哒。灯泡点亮。按下开关。咔哒。灯泡点亮。咔哒。咔哒。
凯尔希。
他的心里没有提供别的“她”的选项。
何尝不是一种可悲呢。当他思考，前额的源石结晶就引来一阵轻微的抽痛。就像一个死守着他的记忆迷宫的坏锁。
他想去扶。医疗部的实习干员很快察觉到了，大喝一声“不是让你别动吗？”成功地赶跑了他乱七八糟的思绪。
……这位实习干员……实在是太聒噪了。或许不是她的错误。是凯尔希。
凯尔希无论是进行体检还是其它的手术都近乎一言不发。
她只会说固定的、必要的话。例如你好，再见。你好，再见。他和别人都一样。和所有，每天在这里进进出出的百十来号干员都一样。
医疗部的门口也像一个开关。……咔哒。你好。再见。凯尔希，我有些话想问你。“你好。”凯……“再见。”
他的疑问从未问出口。
医疗部的白墙也罢，背对他更换针头的那个人也罢。都像是一樽实体化的静默。
凯尔希不在这儿。那她还能在哪儿？
等待输液的过程是漫长的。他只能听见天花板上的顶灯有些老化的电线一阵阵的细微的噪声。
他发现自己竟然并没有好好地观察过这个房间。
真是奇怪，这里居然像是凯尔希的一部分。始终与此处同在，就仿佛身体与器官（虽然不知谁是身体谁是器官）。她的缺席使得这个房间显得如此空旷，残缺。
手术工具。病床。无影灯。电脑。不清楚用途的器械。书架。墙角堆放着一些杂物。病历本和……等一下。
有一个长方的记录带的盒子。
它是如此显眼，因为在这只有白绿蓝灰的房间里它竟是尖锐的赤色。
“……那是什么？”
给他扎针的小医生抬起头，看向他视线的方向，困惑片刻之后恍然大悟。
“噢——！你说的是那个录影带啊。那是博士搞来的……呃，拷贝版本为什么会丢在这里？噢我明白了，凯尔希医生好像把一切要进垃圾堆的东西都扔这里……天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来的？而且更怪的是，他拿走了厨房所有的面包边！乌萨斯复古风格。那个电影叫——”
实习干员不无卖弄地念出影盒侧面的文字。
“萨雅-诺瓦。”
“什么……？”
“噢，通用语的翻译是'石榴的颜色'”。
——石榴的颜色。
身旁的小医生在大谈特谈她自学乌萨斯语的心得体会，还有博士去厨房讨要面包边被鄙夷地推走的奇异行为，但异客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直到她离开了，他鬼使神差地将那个方盒拿在手里。回到寝室塞进放映机里。
整个房间的光都被那方赤色吞噬。
电影。凯尔希看过的电影。她竟……“乌萨斯复古风格”……为什么？
凯尔希是……
凯尔希不再是实体化的沉默。那个去人性化的白色凯尔希，他心里的凯尔希。她们被一叠录影带粘合。在粘合面撕裂，流下了人的鲜红的血。他开始哀叹。
她又活了过来，用如炬的绿色眸子看着他。
因为每一天，他都在心里，企图忘记凯尔希。忘记这一个，他宁愿相信她并不存在的，有温度的凯尔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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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有人呼唤我回家，我听见希望。
但我很疲倦。
是谁将这样的哀愁洒满了这古老而疲惫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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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希手握录影带盒子。
她在走廊上陷入沉思。
某人刚把这东西从办公室的放映机里抽出来，所以还残留着一些温度。
很不幸，这是她被迫看这诡异的电影的……第二次。
她摇了摇头，暗想早该把这拷贝版和母带一起销毁。不然某个黑兜帽不可能有机会把这硬塞给她，神神秘秘地说“看，看完了记得给我说感想”，又强让她去办公室里半推半就地又看一遍。
这影片是静止的场景，机械的动作，无逻辑的台词独白的综合体。讲述不再新奇的故事。萨尔贡的诗人爱上他的缪斯。她却离他而去。战争。修道院。墓群，牧群。作为乌萨斯曾经红极一时的“诗电影”的代表……纯粹到不带有一丝理性。纯粹得可怖。
放映结束时，这一次，博士并没有问她“感想”。
他什么也没说。
凯尔希宁愿相信他睡着了。在那铁桶一样的风衣下，不知藏着一副怎样的表情。
她想干脆不打招呼就离开好了。但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怎么样？”
她叹了口气。她不能理解——她再次重复了第一次的回答。这电影毫无逻辑，不知所云，甚至令人昏昏欲睡。
博士没有说话。
或许有些失望？
她不愿再想。日程表上还有下一个手术，下一场会议……扔掉磁带的事还是再议。
阳光转到另一面，这侧的舷窗之外因此不再亮得晃眼。她望向远处无色的地平线。
天空一碧如洗。更不会有鸟儿的翅影。
她却忽然在脑中倒带了记忆。
不知怎的。电影的放映进程回拨到最后几幕。
——在那一幕，诗人仰躺在地上，身边是折翼的群鸟，弯折的翅膀还在荒芜的腐土上扑腾着挣扎。
舰内广播响起。
“各单位注意，本舰即将进行移动。预计穿过……”
咔哒。
放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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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我们的爱寻找避难所，
但这道路却将我们引领到死亡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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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久远的回忆。
和一切久远的回忆一样，它带有一丝不确定，在某种意义上，近似于半梦半幻觉。
沁礁黑市来了一队流浪的艺人。
若是说得风雅一点，算是“吟游诗人”。
但在这萨尔贡，风雅并不能当饭吃。
所以他们无限近似于卖艺的。……其实说是要饭的也行。
沙卒经过他们铺在地上的五彩斑斓的毯子。停在不远处。静静地端详这些来客，异乡来客。
只是多撇了一眼。
那艺人弹拨着手中形状特异的琴，捕捉到他向这边的视线。迫不及待地看人下菜碟，哼出曲调。
他从别处得知那种乐器叫鲁特琴。
艺人唱道。
“在遥遥无期的旧日，
阳光灿烂的山谷里生活着我的渴望，
我的爱和我的童年”
……无病呻吟。他转身离去。但身后的旋律居然一时转调。
“你是那漂泊的候鸟
何时才能掠过你眷恋的那土地？”
他一怔。转身。
绒毯之下盖着黄沙，绒毯之上空无一物。
歌声也罢琴也罢诗人也罢，
不知所踪。
漫漫黄沙因风而起。斑斓挂毯被之掩盖。
远方地平沉默如斯。
尘色空中没有留下一丝飞鸟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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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抛弃我们，然后离去。
但我们会将你包裹在茧里。
因此在你的新世界开始时
你会从中迸发而出。
像蝴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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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客前往舰桥。
天色渐暗。他已经去过了所有能去的地方。
只剩这里。
他在通往上层的台阶上，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罗德岛的博士。
他看不见那兜帽之下的表情，也放弃了询问那诡异的纸条的含义。
“我做不到。”
一如既往的，中性的声音开始倾倒不知所云的语句。毕竟在战场之外，这位不知底细的指挥者的一切行为都经常带着违背逻辑的可能性。
他继续说。
“我做不到让她相信。
所以你去吧。”
异客微微颔首，错开博士登上台阶。
但他却顿了顿，一时驻足。
因为他听到身后的人哼着诡异的，萨尔贡和乌萨斯混合风格的小调。
甚至听得出来，在那兜帽之下，或许带着笑意。
——鸟群掠过罗德岛。
他愣在舰桥上，失语着，面对面前的场面。
太阳没入地平线，天空之中是红紫晚霞，还有。
数以万，百万计……或许更多的，黑压压的鸟群。无数翅膀扇动的声响，鸟鸣，那么不真实，仿佛将要将天空夺走。
还有，他在舰桥上，见到了凯尔希。
凯尔希手里拿着一个纸杯。……在那里面，不知为何塞满了新鲜的面包边。
“……原来是要穿过它们的迁移路线。”
他缓缓向凯尔希靠近。后者不知是感受到了他的到来还是在自言自语，轻声说着。
“但为什么是斑尾鸽？……因为它是地理要素上最接近旅鸽的物种，还是……
……明明已经……灭绝……”
鸟群又在她的心里和眼前鼓动翅膀。
“凯尔希。”
“——已经灭绝了。”
他们四目相对。
沉默着，视图掩盖他们吓到了彼此这个事实。
异客只能将视线往那杯面包边里放。他不知道眼前的人在看哪里。他希望是在看他橘灰色的头发，而不是前额的源石结晶。
……他的思维走向混乱。他发现自己竟然高出凯尔希整整一个半头。
“你要吗？”
“……？”
凯尔希已经站在舰桥的边缘，向他举着手里的东西。
“……不必了。我不饿。”
“嗯，并不是为你准备的。”
“……”
他又充满了疑问。
又要问不出口了。
但他不想这样。在他的疑问冲出他的喉咙之前，他向前迈步……
凯尔希拿了一条面包边在手中，向着天空。
舰船移动带来的微风让她的衣服下摆在空气中扬起来，手中的那一条也是，甚至像一个微型旗帜那样诙谐。
“为什么。”
凯尔希的疑问。夺走了他的疑问。
“不，这才是正常的。
毕竟他们是漂泊的候鸟。
他们有他们的去向。他们……不会因为这样一点恩惠而停留。
——我竟胆敢妄想它们中的任何一个能为我停留。”
那条面包边被风吹走。
黑灰的鸟群并未散去。
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暗。
异客走向她的身边。他从侧面往下看。
橙紫暮色与鸟群映在她的碧绿虹膜上。
“他们不会吗。”
他梦呓一般地低吟。手抚过船舷边的扶手，抚过其上的浮尘。
“很神奇不是吗。
它们的种群竟是如此庞大。尽管……多么仁慈而残忍的大地。
带走了一些，却带来了另一些。
所以终究会有……鸟儿在这土地上驻足。”
凯尔希将目光从远方的地平收回，看着手中的杯子。
“是的。
……他们。不。他会的。”
鸟群掠过大地。无数的飞鸟各自奔向地平彼方，再不回头。
鸟儿掠过大地。
在孤独的生命轨迹中留下一道刻痕。
异客轻轻地伸出右手将凯尔希往自己身侧拢了拢。或许是风让她感到了冷，她竟没有抗拒。
“艾利奥特。”
她轻轻地。用带着一些释然的轻松的语气。
异客顿了顿。在很久很久以后，第一次接受这个称呼，由最后一个会这样称呼他的人发出的呼唤。
鸟群逐渐远去。夜色抚临大地，夜空中撒满细碎的星光，就像那些黑灰鸟儿抖落的羽粉在群山彼端静默地开始燃烧。
“嗯。”
他应道。
